沈稚原是想随便说两句敷衍他的，可触及到他的神色，又不忍心偏他。
她思索了片刻，才道：“我一开始，的确是不愿意嫁你的。可是，你是除了祖母以外，第一个愿意尊重我的人。”
江羡微微一怔。
他没想过，是这个原因。
沈稚靠在他怀中，手指轻轻缠绕着他的衣摆，一字一句轻轻说道：“幼时被指为未来太子妃，无人问过我的意见。后来落水被你救下，失了名声，与太子的婚事便就此作罢，也无人问过我是何感受。与你的赐婚，更是在我昏迷时就下了圣旨，我如板上鱼肉，没有半分选择的余地。”
江羡听了，都愣了一会儿，才道：“母亲本也不是个多坏心肠的人，她既肯跟你认错，那便是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了。”
“我也是这般想的。”沈稚笑着道，“她若当着是个心狠手辣的，也教养不出你们这几个孩子来。”
江羡笑着捏捏她的鼻子：“忘了当初我在诏狱时，是何等的威风凛凛？”
“我怎么敢忘。”沈稚笑道，“当初知道要嫁给你，我可是忐忑了很久呢。”
那时江羡威名在外，即便生的容貌俊美，家世显赫，可大多数人知道他在诏狱的所作所为，都是怕了惧了。
二夫人手里还拿了一件披风，走过来轻轻搭在了老夫人身边，笑道：“夜里天凉，母亲仔细身子。”
老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：“你有心了。”
大家围坐在一起，吃茶聊天赏月，不远处棣哥儿还缠着江羡玩，半刻不得停歇。
“待到明年，这孩子就要跟着先生启蒙了，可就没那么多时间玩了。”老夫人笑眯眯道，“且让他再多玩几月吧。”
这一晚，大家聊到了很晚才各回各院。
这些日子也不知是怎的了，老夫人总是开始想过去的事，也想过去的人。
从前她常听老一辈的人说，当一个人开始频繁的回忆往事，就说明她的日子，要走到头了。
“母亲，您说什么呢？”沈稚有些惊讶，疑惑老夫人突然说这些话，同时心里又有些震惊。
在她的心里，老夫人可从来都不是个会服软的人。
“过去的事，咱们往后就不要再提了。”沈稚的心软了下来。
沈稚没有躲，只是轻轻迎合着。
当然，江羡只是吻吻她，并不想着做什么。
她的口中似乎有着蜜桃的气息，叫他有些欲罢不能。
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心底的邪念，江羡才松开她，将她紧紧搂进怀中。
“我这一生，最幸运的事，就是那日在宫中救下了你。”他嗓音低沉暗哑，却又带着丝丝深情。
正因为自己幼时从未得到过，所以江羡比任何人都明白，一个孩子需要什么。
他从不吝啬自己对棣哥儿的疼爱，更不害怕将他宠溺成一个无用之人。
孩子这才多大，与他说什么道理，他也听不懂。
与其在他懵懂之时给他留下一个严苛威严的父亲，还不如做一个能时时陪他一道玩的慈父呢。
“沈稚。”老夫人忽然轻声叫了沈稚的名字。
“可是，后来你亲自登门，问我的意见。若我不愿意嫁，你会去到皇后娘娘跟陛下的面前，求他们收回成命。若我愿意，你也会十里红妆迎娶我。”
说到这里，沈稚忍不住笑了起来，她仰起头，看着江羡，亮晶晶的眸中是毫不掩饰的爱意：
“其实，我挺感激你的。”
“我不要你的感激。”
江羡低头，轻轻吻住她的唇。
沈稚当然也不例外。
“既是忐忑，为何我上门时，你却又选择嫁给我？”江羡笑着问，随后又轻眯着眼，开玩笑道，“莫非是垂涎我的美色？”
沈稚被他逗得哭笑不得：“你的脸简直比城墙还厚。”
“那你说，为何又愿意嫁给我？”江羡的语气变得认真几分。
他瞧着沈稚，乌黑的眸子里映着烛火的光，那光里，是隐藏不住的笑意。
棣哥儿终于是玩的累了，趴在江羡身上，动都懒得再动一下。
将他送回暖阁后，夫妻俩才回到正屋。
江羡在宫里喝的酒早就清醒了，沈稚催着他赶紧去沐浴更衣。
这一整天两人都累的不轻，也没什么心思想别的了，各自沐浴完后，就躺上床准备休息了。
临睡前，沈稚说起方才老夫人对她说的那些话。
她并非铁石心肠之人，从前与老夫人针尖对麦芒，是因为老夫人的态度。
可她有朝一日像眼前这般服了软，沈稚反而不知该如何对待她了。
“好，好，以前的事，咱们就不提了。”老夫人笑了起来，眼眶虽有些红，但眼底全是高兴。
正说着话，二夫人跟江瑶也过来了。
她们去了一趟厨房，叫人新做了月饼糕点，还有一些新鲜的水果。
沈稚将脸埋进他怀中，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。
她从前不敢交付真心，因为知道江羡并非真心实意想娶她。
可
“母亲有何吩咐？”沈稚温声答道。
“过去我对你做了不少错事，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谅，只求往后，咱们一家子能好好的过日子。”老夫人言语诚恳，表情也十分的真诚。
经历了这么多的事，老夫人也逐渐明白，她跟沈稚，并非不能好好相处。
沈稚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，可同样的，对于婆媳之间的事，她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人这一辈子，活的就是一个难得糊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