旧地不改，人已不在。
这世上，最难解的伤感，是物是人非。
这个点，外道院的学员早已休憩，即便偶尔有下了苦工还在艰难锻炼的，也少之又少，以雪梧现在的实力，他们根本很难察觉得到。
一步步走向阁楼，风铃还在。
清脆的铃声在夜风里久久回旋。
“汝之道，在何方？”
“脚下本没有路，我走过，便是我的道。”
这是他的回答，而今想来，这答案恐怕已经不再那么坚定了。
人是会变的。
路也会变。
越是往上，脚步越重，好似灌了铅。
但他没有停下。
无论这条路有多么的艰难，总要走下去。
无论未来无限种可能性中，自己会经历怎样的绝望，总要走过才知道。
停留在原地固然可以一世安然，却只是在苍白的岁月里日渐成为恐惧的傀儡。
冥冥中的因果并非固定，所谓的牵一发而动全身，其实用在因果里也是一样的，一点细微处的变化，会导致最终截然相反的结果，是好是坏，哪怕是精擅推演预言的大能，也只能有模模糊糊的感应，而且这感应，还会随着后续的变化而改变。
归根结底，未来，有无限的可能性。
谁人能够真正的趋福避祸，趋利避害？
真要有人能够做到，那等修为实力，已经是真正的奉若神明，无所不能了。
走着走着，外面的声音渐渐悄不可闻，他抬起头，却是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来到了通往圣法书院的入口。
月下，水里，那道身姿依旧妙曼。
那是水月凛。
她似是有感应，从水中起身，寒气氤氲中，披上了白裙。
“是你吗？”
她颤声开
雪梧提着酒，离开了竹林。
他在天机楼前驻足半晌，没有惊动守楼的老人，默默离开。
天机楼内，终年如一日盘坐的老人缓缓睁开了眸子，目光里有一丝疑惑，不过神识感应下却什么都没有发现，片刻后再度闭上眼睛。
雪梧脚步不停，不知不觉，来到了三涧谷。
想到那个在月光下沐浴的女子，心里又是另外一番苦涩。
凤凰涅槃吗？
雪梧走在灯火如豆的大街上，苦涩自语。
传闻很久以前，天地间有异种名凤凰，这一族得天独厚，往往能够浴火重生，每一次的磨难，只会让其更加强大，以至于后世人类修行中所谓的破而后立，都是根据凤凰的浴火重生而衍变出来的。
这种浴火重生，又叫涅槃。
然而，这谈何容易？
恍惚间，他仿佛看到了少女娇俏的身影。
木然站在原地良久，他走向竹林。
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，雪梧久违的感受到了一丝温馨。
提起一壶酒，拍开泥封，仰脖畅饮。
酒，随着时间流逝变得更加香醇。
但，这并不是说意志不坚定了，因为世事更迭，沧海桑田，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。
真正一成不变的，已经成为了历史的尘埃。
昔日的他想不到，看不透，只觉得以一柄剑，就能横荡敌人。现在的他明白了，剑能杀一人，杀十人，却很难杀千人，万人。
一路深入，雪梧来到了外道院。
不过短短数月，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。
这不是他想要的。
不知不觉，来到了问道古岳。
抬起头，那高昂的山岳仿佛亘古不变，矗立在这问道山上。
有没有人，曾经在某一段岁月里试图翻越这样的山岳呢？
依稀记得昔日的自己，走这条路时，情景历历在目。
默然良久，终是长叹一声，只身迈入了这条路。
这条路，往昔的他走了无数次，却从未有一次如同此刻这般艰难。
他不知道，是否是因为恐惧。
那竹林内的巧笑嫣然是否还能有重温的一天？
那阁楼上悬挂着的风铃，是不是在每一个起风的日子里，清脆声飘扬？
这天下，男人三妻四妾再是平常不过，雪梧并不是铁人，他不能否认，自己对水月凛，至少有过那么一丝喜欢，只是这喜欢，在他背负的沉重里，太过微不足道。
他的心能容纳拓跋灵儿，但真的无法再容下另一个人。
蓦地，前方的寒潭里，传来哗哗的水声。
他身体僵硬。
神识勾勒，转瞬间将他的身体隐藏，真空境的修为更是能够完美将气息融入真空，非是在他之上的实力不能察觉半点。
在这场甚至有可能波及整个大汉的漩涡里，他已经不可能再脱身出来了。
要么经历蜕变，鱼跃化龙，要么折戟沉沙，就此陨落。
只是，在这场漩涡里，如登天境这样的大能强者都有些无法掌控自身命运，他才真空境，哪怕拥有宗师境界的阵法造诣，终究也是太过渺小。
他只能，奋力一搏。
至于结果，此刻没有谁能够预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