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把纸条粘在书里。”她忽的先开了口,好像这样子不会那么被动。
“万一我没看到怎么办?万一我没来,你也等吗?”
“等啊。”
他轻巧一声,答的干脆利落,眼里氤氲着笑意:“最多有人来时,惜文躲一躲罢了。”
“本来这件事,就不合规矩,姑娘看到了是幸运,看不到也没什么。”
她起身,开始洗漱梳理。
“对了,桃花那妮子又收了本书回来,还带了两把扇子,我都帮您搁到桌子上了。”
“是哪本啊?”
“——《诗经》。”
残冬时节,夜里还凉得很,她穿了厚厚三层衣服才敢在门口檐下等着,揽月台的灯熄了许多盏,只剩两个红灯笼还挂在门口发着暖黄色的光。
*
喝酒一般是会断片的。
第二天叶明蔻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醒来后,能记起来的就只有自己委屈巴巴指着宋惜文的片段,由于过于丢脸,她选择躺回被子里装死。
“姑娘,醒了就起来罢。”
梨花有些无奈地给她端来醒酒汤,一面又说:“下次别再喝这么多了,李嬷嬷可把我和桃花骂了好一顿。”
宋惜文一怔,漆黑的瞳孔骤然放大,她竟然……知道吗?
他正想问几句,却发现她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。
烛火摇曳着,照着女孩秀气可爱的侧脸,在墙上映出柔和的轮廓,她已经睡得熟了,手也垂下来,却还是死死地抓着他的手不放。
他看着烛火,心思跟着摇晃起来,她究竟知不知道呢?
不,她怎么可能知道。
“姑娘还记得,昨晚的事情吗?”
叶明珠脸一红,说话都有些磕巴起来:“记,记得啊……怎么了?”
“那么……”他又往前走了一步,好看清她的神情是否作伪,他认真地说道:“姑娘,惜文的字是什么?”
“……啊?”
宋惜文的小字……宋惜文的字她如何得知,难不成他昨晚告诉她了?
珠却还在等他答话,把他手上的扇子摇来摇去,“……好不好呀?”
“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,为往圣继绝学,为万世开太平。”他低低切切的念来,每念一句脸上多一分笑意,念完了,他睁着那双昳丽生姿的眼睛看着她,眼角无边风情。
“姑娘,是这样吗?”
叶明珠看着他却有些不省人事了,奇怪地问他:“宋惜文,你怎么像个女孩。”
于是宋惜文自顾自的笑起来:“那好吧,就叫‘修’吧。”
她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,小声问他:“如果我一直不来,你要等到什么时候?”
“大概,等到等不下去的时候吧。”
他说完,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,是啊,万一她没看见呢?万一她看见了,也不来呢?
可能他真的会等。
缕缕寒风刺骨,他看见叶明珠瑟缩了一下,思绪回笼,更深露重的,还是早些问完让她回去睡吧。
昏暗里有人提灯而来,宋惜文的头发松松的扎着,垂下好些碎发在眼角,他走路的声音很轻,像猫似的轻快敏捷,但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当。
他走到台阶下停住,抬头向上看她。
少年人的身子开始抽条似的疯长,拉得又高又修长,他初来时几乎和她齐平,现下站在三级台阶之下,却只比她低半个头。
时间过得真快。
这是宋惜文第一次来找她,她捏着衣角,反倒有些紧张和新奇,他要说什么呢?
叶明珠从被子里探出头来:“昨天晚上……我是怎么回来的?”
“您去了世子妃那里喝酒,自然是世子妃身边的丫鬟送回来的。”
噢……看来宋惜文求助大嫂去了,那就好。
不然大半夜她让一个外男扶回院子里,怕是名声更坏上一层。
她心下懊恼,没想到自己酒量那么差,她本来预备的是喝完了自己走回来的,唉……白酒喝不了,果酒也不行。
宋惜文眸光幽微,她若是知道了,怕是不敢这样不设防的睡在他旁边了。
他低头笑了笑,又去扯了扯袖子,伸手去掰开她的手指,她睡得不安稳,皱着眉头嘟囔什么,手抓得倒稳。
原来睡着了,也这么难哄。
他低头看了许久,少有这样的机会可以细细观摩她的样子,沉默了半晌,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发顶,她头上有个璇,正有几根短的头发翘起来,好像在不满他摸来摸去。
耳边又响起她娇蛮的声音:“不要乱摸,会变傻的。”
她有些摸不着头脑,半晌道:“你的字是什么啊?”
女孩乱七八糟的思绪又被他带回来,她拍着小手说:“好呀好呀。”然后松开了扇子柄,直接抓住他的手,开始念叨起来:“小宋啊,知不知道,不可以滥杀无辜,不可以放火烧山的……”
前面这些胡话,他还笑着听,一口一个好。
叶明珠却撇下嘴,眼里蓄了泪花:“为什么要害清乐公主啊?”
清乐公主?那是谁?
“你为什么……要害叶家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