虞玥几乎哽咽，她说不下去，望着面色愈发苍白的少年帝王，红了眼。
“朕命你。”司徒韫语气变得威慑，自几日以来，他第一次用高位压人。
气氛倏然间有些紧张，二人四目相对，剑拔弩张，谁也不妥协。
虞玥执拗地仰着头，盯着那如海域深沉般的眼眸。
她死死盯着，想从里面看出什么，想看透他，却一无所获。
深更半夜，寒气入骨，猝不及防。
伴随着寒冷的，还有饥饿。
空荡的洞穴中，是虞玥腹部传出的一声又一声咕噜声。
“虞玥？”
“嗯？”
他故作镇定，克制着自己，端坐在地上。
心底蓦然一抽，虞玥喉咙发紧，干巴巴问道，“你不冷吗？”
司徒韫没有说话，眼神漠离，无声地说着，他不冷。
虞玥嘴角一抽。
嘴硬。
几日里，日子愈发艰难，水和粮食都见了底。
迟迟没有见到宫中之人的身影，好像真的没人会发现他们，他们只能待在这里，直到死。
终于，还是等来了这一天。
无粮无水的这一天。
二人一天未进食，皆是饿得两眼发昏。
匈奴体力一再透支，最后军营里竟是出现了人食人的情况。
这个空档下，沈黯在前方英勇善战，乘胜追击正面攻打匈奴大本营，
本应一年之久的战役，在短短两月间完成。
沈黯带着大誉军队，收回了失地，臣服了匈奴，风光归来。
——
“虞玥！”
“玥儿！”
——
山庄一行，沈府出了大事。
沈府的当家主母病了，卧床不醒。府内妾室叶季汝因为举止不端，被幽禁在清羽斋。府内老侯爷沈彦因离经叛道、犯了规矩，连同淫妇孟之之被逐出沈府，不知音讯。
“给你吧，偷闲之后就赶快回去，若是被你宫里的主子知道了，怕是又要责罚你的。”
“今天是正日，你也吃点。”
许多陌生的记忆断断续续涌入，虞玥感觉自己要昏厥，真的要死掉了。
到底什么是梦境，什么是真实，还是说……
都是真实……
“司徒韫？”
虞玥唤了一声，司徒韫才回过神来。
“你为何对我如此好？”
少女认真地盯着他，空气寂静，耳边只有溶洞内掉落的水珠声。
“不为何。”
她实在想不通，桀骜不驯的帝王会为她至此，甚至在生死一线时，为了让她活下来，愿意让自己变成盘中餐。
梦中的一切浮现脑海，与现下交织在一起。
饥饿使虞玥的意识渐渐模糊，她分不清到底什么是梦，什么才是真实。
仿佛他骑着高头大马来救她都是曾经真切发生过的。
“你要小心，勿要贪玩，若是再近些，掉下去了，那可是会要性命的。”
“先帝在时，与匈奴交战，那些蛮夷士兵打仗时，若是闹了粮荒，军营中多的是人食人之事，虽是凶残，却也是无奈和现实。”
“你想说什么？”虞玥皱眉。
“自古少有两全，若是我们真的到了那一步，你大可效仿此法。”司徒韫冷静道，他面色毫无波澜，仿佛真的只是就事论事，寻找法子。
愤怒顿时充斥，虞玥心乱如麻，她猛然松开，站在司徒韫面前，愤然不已。
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？你是一国之君，你身后还有万千黎民百姓，你现在却说要为了我就……”
就在司徒韫咬牙忍着寒冷时，他身上蓦然一暖，被轻柔的力度所抱住。
少女身子娇小，与他庞大的身躯形成鲜明的对比，她吃力固执地抱住他，越搂越紧。
相触的肌肤很少，却让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。
寒风凛冽中，二人紧紧相依。
沾着细雪的眼睫微掩，司徒韫鼻头微耸，身子有些打颤，却真的觉得没有方才那般冷了。
因为处于洞穴之内，异常阴凉，冻得人瑟瑟发抖。
饥寒交迫中，虞玥不禁蜷缩在一起，将头紧靠在腿上，汲取温暖。
瘦弱娇小的身躯，微微发颤。
就在冷得牙齿打架时，虞玥倏然感到身上一暖，她努力地撑开眼皮，才发现一件单薄的外衣披在了她身上。
另一边，司徒韫仅着里衣，衣衫甚是单薄。
“什么！玥儿病了？”
沈黯刚回京都，踏入沈府时，便知晓了这个消息。
他风尘仆仆，甚至连盔甲都没解，气急火燎地准备冲去了沉芳阁。
边疆也战火突起，匈奴在向大誉示好后，突然发兵，大肆进攻大誉边界。
所幸大誉早有防备，沈黯和上玄兵分两路，从匈奴腹地夹击。
似是没有料到大誉会有防范，匈奴损失巨大，折兵不少。
趁着敌人损伤之际，尚玄兵出险招，带了一队不多的人马，从险峻的山路突袭，一把火烧了匈奴后方的全部军粮。
民以食为天，更何况行兵打仗的军队？
清醒的最后一瞬，虞玥思绪万千，她拼着一丝力，冲到司徒韫面前，轻吻住他的唇。
司徒韫的瞳孔顿时放大，冻得发紫的手陡然攥紧衣块。
心跳声一拍又一拍，狂热而剧烈，在空寂的山洞里，万物俱寐。
少女意识抽离，眼前一黑，跌落在司徒韫的怀里。
“虞玥！”
司徒韫移过目光，少女眼神炙热直白，像是望穿一切。
他不可能告诉她，只怕会是吓着她。
她安安稳稳，幸福过完此生，便已足够。
虞玥抿唇，望着司徒韫矜持冷漠的模样，一片无声。
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