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是不如人愿，少女又咳嗽了几声，把所有的药都吐了出来，从嘴角流出。
沈黯也没有嫌弃，急忙用袖子给她擦去药渍，一次不成又再来一次，终是把药水喂进了虞玥的嘴里。
太久了，他从未喂过谁吃药。
此时的场景仿佛将他拉到八年前，那时还是立冬，他们马上便要成亲了，因为年少贪玩打雪仗，他们双双感染了风寒。
当时他先好起来，照顾了虞玥三天三夜，亲力亲为地喂她喝药。
沈黯气喘吁吁地冲进里室，担忧地拉开寝具上的帘帐。
帘帐拉开，少女夺目的容颜染上病色，少了许多过往的生气，她清冷漂亮的杏眼微阖，挡住无数浩瀚星辰。殷红皓齿不再，嘴唇略微苍白。
沈黯的心仿佛被狠狠捏起。
他情愿她生龙活虎，对他冷淡，对他恶语相向。
也不要她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，犹如木人。
鲜艳的红色逐渐消失在黑夜中，愈发融为一体。
叶季汝坐在床上，一身华服似千斤重，让她窒息疲惫。
盖头里，她泪水浸湿脸颊，视线全然模糊。
她想揭开盖头直接冲出去，可是尊严不允许她这样做。
她不想显得她如尘埃般卑微。
“阿黯，你不会是要……”
那洁白的玉手在空气中微颤，带着难过和不可置信。
沈黯眼睑微垂，心中知晓对不起叶季汝，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虞玥生病憔悴的模样。
她很虚弱，正是需要他的时候，他万不能撇下她一个人。
“季汝，玥儿发热得厉害，我必须去一趟沉芳阁，你在这再等我一下……”大概也是觉得愧疚，沈黯越说声音越低，“对不起……”
叶季汝是前者，而虞玥是后者。
那缱绻绵软的声音缠绵在耳畔，沈黯再也不犹豫，伸回了迈出去的步子，走到了虞玥的床边。
“好，我不走，玥儿，我一直陪着
小礼是时地开口，请求地看向沈黯。
床上的人儿娇柔得似乎下一秒就被折断，易碎极了。
美丽精致的五官上拢着薄薄的疲意。
许多男子都是征服性动物，当一个一直对他清高冷僻的人难得地软弱了下来。会极大地满足了他的大男子主义，他的自信心也会疯狂地增长，兴趣更加浓烈。
叶季汝一直对他柔弱惯了，永远都将就着他，永远都奉承着他。
沈黯猛然被拉回现实，迅速恢复到平日的神情，淡然道，“没……没什么。”
待到虞玥额头不再烫时，沈黯心也渐渐安稳了下来。
天色渐深，知了在夜色中不知疲倦地叫唤。
沈黯蓦然想到，今日是他和季汝的大婚之日，今晚还是新婚夜，季汝此刻还在房里等他。
念念不舍地又看了几眼虞玥后，沈黯站起身来，准备回到清羽斋。
瞬间，沈黯原本红润的脸色微变，舒展的剑眉拧起。
他的指尖差一点就要挑开盖头，顷刻，他又收了回来，站直了身子，不由看向门外，目光透着忧虑。
“侯爷，小姐发热得厉害，迷迷糊糊中一直念着你的名字。”
小礼见室内没有动静，又喊了一嗓子。
这句话成功地打动了沈黯，这么久以来，虞玥未向他主动过。
还记得玥儿苏醒时，她笑得开心，像一个小娃娃。
她猛地亲了他一大口，说，“我真是好福气，遇见沈黯这么个好郎君！”
曾经的美好浮现脑海，沈黯微垂头，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。
“侯爷，您在笑什么？”
小礼望到这一幕，不禁狐疑询问。
“咳咳咳……”
虞玥咳了几声，沈黯急忙伸手贴了贴她的额头，烫得吓人。
“有药吗？快拿药来！”沈黯心急如焚地向小礼吩咐道。
小礼应了一声，随即将桌上放置的药碗递给沈黯。
沈黯小心翼翼地用汤勺舀上药水，轻轻喂进虞玥的嘴里。
她叶季汝当如夜空的皎月，高不可攀，清高自傲。
——
另一边，沈黯在小礼的带领下来到了新建的沉芳阁。
因为虞玥念旧，沈黯想要弥补她，所以此处的摆设和过去的沉芳阁如出一辙。
只是建材上更加昂贵。
不等叶季汝再作反应，沈黯挣开那只拉着他的手，头也不回地转身奔了出去。
叶季汝的手直直垂下，扑了个空。
“阿黯！”
带着冤屈和愤然，叶季汝向门外咆哮着。
男人听到呼喊，身子僵了一下，尔后，还是大步流星地走去，根本不管身后的新娘。
而虞玥却忽冷忽热，忽近忽远，当他以为势在必得时，她又冷漠而视。当他落魄无望时，她又主动靠近。
叫他摸不透，猜不着。
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。
当一个人一旦确定会得到什么，那他便随心所欲，不怕失去。
当一个人越拿捏不准另一个人时，只会更加兴趣，更加好奇。
可当步子还没迈出门时，身后又传来了几声咳嗽声。
随即是少女软糯的呢喃。
“夫君……夫君……不要离开我……”
好似枯木逢春，暖光乍现，沈黯的脑袋里烟花炸响，脚上仿佛灌了铅，再也迈不开一步。
“侯爷，您平时都未陪伴过小姐。她今日生病，一直在喊您的名字，您就多陪陪小姐吧……”
此时病中，却喊了他的名字。
她还是……
在意他的。
犹豫了半晌，沈黯挣扎中做出了选择。
就在他准备转身奔去时，新娘子的柔荑伸出婚服，拉住了他的衣角，柔软的嗓音中带着恳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