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上砸下两滩泪水,南晏不知为何心在这一刹那绞痛得厉害,说不出话,偷偷施法将泪掩去。
“所以我也一直排斥你,我怕你也没了,就像前两天那样。”
暮言望着天空,神色寡淡如枯石,“就算你很好,我也不会接受你,我怕一切又只剩悲伤,还不如不开始。”
“世界如此大,你会认识很多人,多的是比我更合适的人。”
她起身,头也不回地走远,“你衣裳破了,我给你重新做了一套,起来后,试试吧。”
时至今日,所有不敢想起的东西,都随着梦回,一一回头看清。
但暮言觉得仍未和解,因为只要一提到他,还是心痛得两眼发涩……
她还是如此地期待,期待下一次的梦中相见。
说了这么多,暮言才反应过来屋里已经没了动静。她纳闷回头,看见南晏从圆洞露出的脸沉默悲恸。
“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难过?就喜欢听故事是吧?说书摊常客?”
一直埋藏的疑问,南晏此时问出了口,“你为什么不再见你徒弟的转世了?”
“他不想见我。”
暮言收起腿,坐在门槛背朝屋里,声音顿了顿,变得更加冷静沉痛,“我也不想见他。”
可无论梦中与现实,南晏见到所有的她,都是那么舍不得裴沉岚。
他不理解,“为什么?”
南晏一口气堵住,眼睑垮下,无话可说,被她一掌搭在头上,摁回了圆洞里。
“说话不能不算数。”
他无力地生闷气,见到暮言打开门,倚着坐在门槛,一脚蹬在对面门框,偏头冲他扬起下巴,对他的直视毫不避讳。
一脸的“我就这样,你能奈我何?”
其实南晏感到更不可置信的是……他快撑不住的那时,她似乎是真的很难过。
,看他敷了药的后脑勺在圆洞里磨蹭,一猜就知道他揣的心思是什么。
南晏打算说出口的时候才发觉,这种话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。
而且还是他裸趴在病榻上的时候。
“想趁火打劫。”他便随口搪塞,准备等个好时机再认真和她说。
暮言诧异挑眉,反问:“趁你的火,打我的劫?”
南晏敲开了她封闭自己的城门,门外柳暗花明,萋萋芳草漫过城池,可她还在门里,逃避成瘾。
他不再生气,只觉得自己是那个让她退缩的罪人。
他翻身下床,看到留在桌上的一沓黑布,心想可算如她所愿,能把他那身伪装裴沉岚的衣裳换了。
将这沓黑布拎起抖开,南晏却看到一套和梦中一模一样的衣裳,比起自己仿制的更细致。
他愕然愣住,耳畔仿佛响起旷古钟罄声,佛堂木鱼敲响,在新时光里,再次抖落沉寂尘埃。
南晏回过神,解释说:“我就去过一次,还是为了找你。”
暮言想起他那时还被四个筑基狐妖玩得团团转,不由笑了笑。
“你……后悔认识他了吗?”
明媚花谷隔着屋檐的窃语,在千年后,独剩一人。同样的阳光下,回答却变了样。
“后悔。”
“他临死前说不要再见,我一直骗自己他是生气了,生气本来即将飞升的化神期修为,为了救我陨灭。”
暮言纤瘦的背影不再倚靠门框,孤零零地立在明暗间,和曾经走过全世界时的歇息一样颓唐。
“是他累了。我也累了。”
她的两只手搁在膝上,交叠在一起,没有掰指甲。
“他怕他再成为我的阻碍,我也怕自己再变成让他放弃一切的理由。”
现在回想起来,他甚至怀疑那是自己濒死前的幻觉。
“你当时是真的舍不得我?”
“我当时很惆怅,又要欠一个人的命。”暮言说到这里,戏耍的神情陡然变得落寞。
她偏过脸,望着外面。南晏只看得到树影起伏,破碎在她轻飘的白发上。
欠的另一个人是裴沉岚,他知道。
南晏听这话,知道她已经猜出自己想说什么,于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说:“你说……要嫁给我的事……”
“嗯。”
她竟然肯承认。
南晏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,惊喜抬头看她。
暮言看着他,反悔得坦然,“我说你转世才和你成亲,你这不是没转世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