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言在浮屠见过幻境,那蓝衣少女独自哭泣走在战后之地,回想起来便心痛。
“你为什么离开了火宅?”
“为什么不离开呢?”
秦素耸了耸肩,反问,“我们魔道过去是为了探查情况,火宅法宝已得、煞气修炼也够了,还留在那看妙花坞的脸色?”
暮言看向他,眼中不忍,说:“你们都走了,小烬回去只剩自己,她很难过。”
“有这功夫,不如查查无相。”
秦素挑眉诧异,“你说甘和?我们认识几百年了,他就这暴躁脾气,说风就是雨,先生……稍稍体谅。”
他都这么说了,暮言也懒得多说,“嗯”了一声。
事情解决,秦素便告辞转身。
眼前这道背影,此后的梦中可能再不会见到,暮言喊道:“素素。”
都是活了几百年的老油子,秦素一听便笑得肩膀抽动,“我们还没怎么,他们倒起内讧了。”
“听闻无相宗还是不配合?你们不会打算把和无相的比试提前吧?”
暮言几日被当做养病,没人来扰,南晏得到的消息也不多,她也就知道这点。
“教主担心你。”秦素承认道。
暮言靠在桌上,浅笑不语。
“莫非是……两仪阁?”
-
蕉芜小筑。
海边的雨季随风心意,风一刮,云被吹开便放晴,稍稍一歇云聚起,雨又稠密不停。
受邀前来的秦素只见结界兀自开了口子,进去四顾不见南晏。
秦素伤神望天,深深吸了口气,全是颤抖。
为了自然地打断这个话题,他说起另一件事。
“宿未白,知道你是暮言?”
暮言凝起视线,思量了一下,淡淡地回答:“很多人都知道吧,不知道也能猜到,他们只是还不确定。不说出来,一律当不知道。”
“你好像不害怕。”
圆满的一巴掌,足以让南晏脑瓜嗡嗡响一整天,他答应着“是”,感到身体在被一股力道托起,知道是师父不怪罪的意思。
他便安心,问了来意,“师父,您之前说的三个注意事项……”
“也告诉先生了?”齐怀微吹胡子瞪眼地回过头。
“不是说不能告诉她吗?”南晏被师父的反应搞得摸不到头脑。
“对,不能。那你说的是什么事?”
风依然呼啸在树间,秦素却沉默了。
他仿佛不愿想起这件事或是这个人,看向别处,提醒道:“你,是第一个走的。”
暮言怔忡垂头,浮屠幻境中靠着坟冢落泪的少女又浮现在暮言眼前,是,自己是第一个离开的。
幻境里明明她是活到最后的,可现实……
“她却是第一个走的。”
“啊?”
潇洒惯了的秦素僵硬地回过身,脸上是少见的怔忡。
“想问你当年的事,就顺着喊出口了,逾越了,不好意思。”暮言沉浸在梦中,误会了现实的时间。
秦素定了定神,重新笑起来,笑容里却覆上了几百年也未淡去的忧伤。
“没什么逾越的,我非常想念这个称呼,多少年没听到过,再听到也不是以前的时候了。”
“先生既然无事,自然也不必提前了。”秦素明白她的意思。
他又问:“无相不配合我们,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怀疑其他六派背着他们谋划,我们在这坐摇椅那次,你要不要亲自去解释?”
“还得我去求他信我?配吗?”
暮言低头看着鞋尖,嘴角挂起冷笑,“人家认定了,解释完这件事,还是能找到其他事来支撑他的想法。”
真愿意相信的话,早就来问了,朔吟门的阮空山不就是吗。
再往前走过馥郁花丛,浓云间吹开的缝隙照下阳光,暮言独自一人坐在堆满药材的长桌前,调制药剂,时而望海。
“哦?手能动了?”秦素大吃一惊。
她往这边瞧了一眼,站了起来。
周围没人的时候,秦素下意识把面前的故人当做当年的故人,说话放松不少,上前打量,“哟,腿也能动了,走两步试试?”
暮言自然也察觉到他如往日的随性,笑了笑,解释清楚:“雪之初送了解除控制的药来,那药还是天山的。”
“十五年前我就准备好了。”
秦素惊讶挑眉,“你还有后招?”
“准确的说,是在第一次遇到死亡的时候,我就准备好了。”
她重新在桌前坐下,回头对愕然的他莞尔一笑。她对活下去没有任何欲望,只想顺其自然早早死了获得安宁,然而总是死不掉。
“大寿星,说这话没意思
齐怀微舒了口气,拉回被吓飞的魂来,徒弟虽执拗,好歹还有听话这个优良习惯。
南晏将昨日雪之初所说之事如实转告。
齐怀微不动声色地听完,拍拍他的背,淡然地说:“此事我去查,你不用想了,注意后面的论道吧。”
南晏便不再多想,安分退下。
等目送紫金遁光离开浮岛,齐怀微立即变得神色凝重,疑惑地低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