鼻尖有清凉感,南晏左右环顾,自己正附身在裴沉岚身上,循阶上桥。青砖拱桥上立着暮言,她眺望满城火枫,迎着落雪的方向。
“徒弟,第七场雪了。”
她的声音温柔落寞,划破梦里的寂静。垂挂霜柿的轻雪姑苏随着她的回眸,一寸一寸地变换成冰天雪地。
天山未点灯的寝宫开着隐秘角落的窗子,窗外雪影纷纷坠崖。
幽暗的房间里,暮言被趁夜色闯进的裴沉岚抓住了手腕。
看她的脸皱成一团,暮言笑着伸手去揉搓开,等她眉头舒开,方才苦笑着继续说:“而且我对他好,是因为我是他师父,要不然他那性格,我避之不及。”
“就算像你说的,他喜欢我,那喜欢的也是对他提心吊胆所以才对他百依百顺的师父。”
暮言将深藏的心事与朋友诉说完,最后轻轻戳了戳她的脑袋,“我们要不是师徒啊,那就是陌路人了。”
可池安烬仍是固执地觉得不对劲,捏着下巴认真思索,缓缓说:“应该是喜欢这个词太笼统吧,我就感觉他很愿意和你在一起,至于你呢……”
暮言抱着双腿,心里安静地想,当然啦,谁不愿意和顺从自己的人在一起。
“又要胡说了!”
被掐着嘴,池安烬还是倔强不停地说:“可是你们两个……看起来真的很般配诶!反正又没什么人认识你们,你们趁现在别做师徒,在一起得了!”
暮言松开手,两脚蹬在床沿圈在胳膊里,低声嘟囔,“师徒是一辈子的,恋人是很容易就断了的……”
南晏愣住。
“他那性子,如果不是我的徒弟,他怎么会理我,你看他对他妹妹都那副冷冰冰的样子。”
言小声说。
池安烬立即打个响指,无形的隔音罩从二人向外蔓延,包裹住整个房间。
暮言视若珍宝地将石盒打开,随着几声“咔哒”响起,里面的两枚风铃无风自动,扬起清脆声音。
看着它,池安烬沉默地眨眨眼,不确定地看了看暮言闪着星星似的眼睛,实在忍不住地发出疑问:“就这?你也当个宝?”
她心想这东西在惔淡那里一抓一大把,十颗低阶灵石就能买一对,挂树上打个法诀能自己摇一晚上,还附带引诱低阶灵兽的功能呢。
他眼眸闪着暗光,形似逼问:“对我的好,你敢说你问心无愧吗?”
“你很舍不得他。”
池安烬的话音落下,梦境忽而震荡。
恍惚间,南晏看到一座尘埃落定的荒芜佛堂,遗落的木鱼被突然敲了一下,旧昏光里腾起沉寂多年的尘土。
暮言呆呆地怔忡着,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地方,无动于衷地仍由尘封的木鱼响亮悠远,又陷入冷清的寂寥。
梦中顷刻变幻,撑船人从桥下摇摇晃晃过去,深秋时节的姑苏城枫叶似火,明媚的天空忽然下起了雪。
暮言轻笑着,接着说,“也就是仗着师父这个身份,每次和他说话,他就算爱搭不理,下次我也敢再去找他。”
她望着近在咫尺的屏风,却仿佛看着很远很远的地方,自说自话着,“只要我们之间有师徒关系在,万一未来相别多年,我们重逢相顾无言了,他又和刚开始一样像不认识我。我也能借着师父身份,假装我们还是老熟人,不至于生分。”
池安烬歪头回想自己和师父的相处,挠挠头,“听不懂,但是感觉你这个师父当得好憋屈啊。”
暮言抿嘴笑,说起这个就忍不住和她控诉,“刚开始做他师父的时候,我可后悔了,他好冷漠的,好多天都不会理我一声。”
只是照着想象一下,池安烬就受不了地咧嘴,“遭罪啊……你怎么好好的遇上这么个人当徒弟啊!还好现在他对你像个人样了,不然我给他踹进地里抠都抠不出来!”
暮言嘴角仍是噙着笑,将它好好地收进去,声线温柔,“他笨不会挑礼物,我知道的。他心思我明白的。”
明珠光线柔和,南晏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,不知不觉跟着一起漫起笑意。
他自顾自地把送的发冠得来的那句“只要是你送的,我都不喜欢”抹去,换成此时深坠他心间的笑颜话语。
池安烬呆愣地看了她许久,等她将储物袋细心放回枕头后面,贴近了悄悄问:“你们俩真的只是师徒吗?”
然后她的脸蛋就被暮言瞪眼揪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