刚睁眼的暮言听到声音,偏过头在光线里缓缓眯了眯眼,看清了在眼前摇头晃脑的人,是千初。
终于见到要找的人,暮言松口气,心里像是卸了块磐石,死在一个能让自己安心的地方也算瞑目了。
想到这里,她不由愣住,因为她突然感觉到自己毫无痛楚。
“在我这里还想死呀?你不会真的想死吧?别死嘛,再活一会儿嘛,我好想你的。”
千初在窗沿上撑着脑袋,瞧着暮言。
下辈子不要再见了。
暮言痛苦合目,分明已对他用过忘忧香,前尘记忆怎还未被擦灭。
怎么会还记得,她想不通。如今他已对这世界有了牵扯,再让他失忆只怕对他不好。
下辈子不要再见了。
好,好,不要再念了,我知道我知道!
说完,宿未白看着立在阁楼间的黑衣背影,他还真以为雪之初与辛淮岚之间有什么渊源。
“先生若是嫌烦,日后便不带他来打扰先生了。”
暮言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地上什么都没剩下的一滩血,同一句话在耳边纷纭。
下辈子不要再见了。下辈子不要再见了。
“别带他见我了。”她说完便继续走远。
刚悟出神丹真谛。”
“悟出真谛为何不炼?”
“论道事毕便着手炼制,先生放心,我们只炼少量给本门弟子吃,不会影响先生的地位。”
“给七派都炼吧,我能清闲点。”暮言起身向屋里进去。
洛知疏只觉适才暮言眼中刀光剑影,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,笑着附和,“是啊是啊,姑娘刚来只给我们炼丹每天可闲了,给整个魔道炼丹整天都不出门了。”
她的身后鸟语花香,一切安然无争,是名副其实的世外桃源。
暮言抬手抚上被剑刺穿的心口,没有半点受伤痕迹。她惊疑坐起,检查了一下全身内外,果真完好如初,仿佛在天山被不语贯穿心脏只是个幻觉。
暮言咬牙狠狠捂住耳朵,颓唐地靠着墙缓缓坐下,抱起双膝泪流满面。
**
漫山遍野的各色花田盛开,无论腊梅月季还是昙花,都不分时节不辨昼夜地绽放。
花香馥郁的山谷中心,桐木小屋扩成了好几间房子的园林,竹廊相连,假山之间淌了一湾莲花。
明晰的日光落在半开的窗扉间,木框边,探出一颗圆圆的蓝发脑袋,明亮的靛蓝眼瞳瞧见里面的景象,惊呼:“呀,醒这么早。”
“好。”
宿未白应下,和洛知疏安静离去。
山顶空寂只剩不歇的风,暮言抬脚迈过一间间的雕花隔槛,恍惚间听见闷热的小镇里,师父,师父的哭喊。
她心口一窒,不忍回首,那声声师父,变成了在天山亭子里的醉酒哭喊。
阁廊长穗飘扬,她又听见雪山竹屋里,满脸猩红的人跪在血池中,师父师父地绝望哭喊。
宿未白闻言,向着远去的黑衣身影作揖鞠躬,道:“辛苦先生。”
“刚才那个……叫雪之初的,你是他师父吗,为何每次都带着他。”
听到先生又说话,宿未白诧异抬头,竟然忘了这茬,赔笑回道:“他犟得很,刚入门就说有师父在等他,他谁也不拜。又是变异冰灵根,岭主看中要收他,他还是不拜。”
洛知疏啧啧称奇,“难怪今儿讲经都不稀罕去听。”
自家弟子被这样说,宿未白不好意思地摇摇头,“他平日也看不起同阶的同门,但是有次去归咒渊见过先生之后,就着魔了似的要拜先生为师。我看他习医之心坚定,念他虔诚才敢再次带他过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