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辈子是没机会了。可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,她或许不会那么心急,会少一些莽撞。只可惜没有下一次了。
姜素素带着满腔悲壮义无反顾跳入水中。
近侍完全没想到她会跳水,忙急道:“快,快过去,抓活的!”
可惜,他们刚到近前,水花蓬勃四溅起,紧接着便沉寂下去,连同那抹纤细的身影一齐消失不见。
“着火啦!着火啦!”
领头那人,姜素素认出是竹郅身旁的近侍。她这才后知后觉,从皇榜告示开始,一切就都是竹郅为捉住她而布下的局。
近侍呵斥道:“妖女还不快束手就擒!”
追姜素素这么久,他有些气急败坏。若非太子殿下说了要抓活的,不然何至于动用这么多人力。
逃到此处,姜素素的力气已然告竭,她面色虽惨白仓皇,声音却依旧镇定,强撑着问:“我犯了何错?”
近侍胡乱编造了个理由:“你私闯宫帏!”
“素素!”梁深低呼,伸手去抓,鼻尖只剩半缕残香。
一抹鹅黄亮色突然闯入无数侍卫眼中,一下子变成争相追逐的目标。
“在那边!快追!”
姜素素没命了般疯逃,将所有人往南边引。
一阵阵铁骑般的脚步声掠过,梁深从桥洞里出来,眼底暗色更重,仿佛失了魂一般。
可梁深趁她低头的瞬间,强硬执起她的手,带着她往前跑。
与此同时,姜素素逃跑的消息传到竹郅耳里,他看着对他笑得愈发温和的竹埗,嘴角露出一丝阴狠,“给孤找!就算翻遍整座皇宫,也要把人找到,否则你也不必回来了!”
随从面上露出俱意,忙领命退下。这一幕落入状似在品酒的竹煊眼里,他看向下首,梁深离席的时间未免太长了些。
很快,宣明殿的侍卫多了三倍,到处草木皆兵。梁深和姜素素被逼无奈,钻入桥洞下躲避追捕。
姜素素眼见情势危急,让梁深不要管她,快走。
一路走过来,竹煊在甬道的另一端等着他
说话间,姜素素抚额,挣扎着起身。
姚木枝赶紧扶她躺下。
只是抬了一会头,姜素素便觉得头晕,她乖顺躺下,口中仍不忘道谢。
姚木枝微微笑了下,“可不是我救了你,是我家官人救了你。”
姜素素怔然,“你家官人?”
谁知脚还未迈出一步,一条胳膊从后面有力拉住她的臂膀,将她整个人向后一扯。接着她猛地撞进那人的胸膛,额角生疼。
姜素素刚要挣扎,就听见耳熟的低音,“是我。”
她登时顿住,抬眸,神色近乎凝滞。
梁深一向冷漠的眼底竟闯入些许担忧,等她再细看,却依旧是一片寂色,冷得似冬天的冰湖。
姜素素错开眼,问了句:“你怎么会来?”
忽然间远处黑烟弥漫,看方向正是宣明殿偏殿,近侍眼看着抓姜素素无望,大喊着:“留下一队人下水捞人,其余人都跟我去救火!”
——
姜素素再次醒来,眼前一阵晕眩,缓了一会才看清模糊的光影,头顶是精美不失雅致的翠青色锦帐,正前方靠窗那放着一条紫檀长案,上面放着盏描金窄口花瓶,内里几枝嫣红海棠正盛开着。
她的目光看向近处,只见床榻边坐着个美貌的女子,头上梳着妇人发髻,鸦羽低垂,腮红粉嫩。
看她悠悠转醒,那女子惊喜吩咐道:“快去请大夫过来!”
姜素素质问:“你有何证据?”
近侍一时语塞,“太子殿下说的就是证据!我再说一次,妖女还不快束手就擒!”
“我有什么错?”
她还是冷冷质问。
世道不公,人如草芥风雨飘摇,回想她这一生是有诸多遗憾的。不过最最遗憾的便是没能亲手血刃仇人。
突然,自假山石暗处走出一人,那人走到明处,直至梁深的面前,开口道:“想活吗?”
或者他说得更具体些,“想……让她活吗?”
梁深霎时看向那人,眼眸深处亮起一瞬。
宣明殿后种了一大片竹林,竹林深处隐约传来潺潺的流水声。姜素素猫着腰躲进杂草丛里,往竹林深处跑去。
可没过多久,她就被找到。渐渐地,她被逼入水流旁。这是一处活眼所在,水流量大而湍急,悬挂在石壁上,如白练一般。
只是任凭她如何劝说,梁深皆不为所动。
情势越来越焦急,眼看侍卫们就要搜到这边,到时候谁都走不了。
姜素素咬了咬牙,眼眸清冷又决绝,“梁知安,还记得我说过什么?”
听到她叫自己的小字,梁深一时恍惚,却听她又道:“我说过,你我要做毫不相干的陌生人。”
她的语气带着不容辩驳的清冽,说着趁梁深不备,没有任何迟疑跑出去。
姚木枝点点头,嘴角牵起抹甜笑,“晚些时候你就能看到他了。”
与此同时,梁深正跟着昶王府的老奴来到王府隐蔽侧门。
这是一处可移动的石门,平日里有缠绕的藤蔓遮挡,掀开藤蔓,便能看到圆点开关,按下去,没一会石门往里括,渐渐露出一条幽深的甬道来。
今晚突起大火,对过六十生辰的竹埗是毁灭性打击。他信乱神,更信万事万物都有其特殊意义。
此番大火,实属凶兆,再加上不足为外人道的姜素素失踪事件,晚宴结束,朝堂之上,竹埗足足发了好大的火,并下令严查,一定要找到放火之人。
梁深看着她煞白的小脸欲言又止,只道:“先离开这。”
他不由分说拉着姜素素小心避开巡视的武林军,等拐入僻静角落时,姜素素却豁然撇开梁深的手。
梁深手上一松,在半空中虚虚握了下,接着眼底浮现一片难忍的暗色。
“你是亲眼看到那女子凄惨下场的,姜素素,想清楚些,是执意留在这还是跟我走?”
姜素素想得一直很清楚。都已经到这里了,她不想无功而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