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燕嫆才意识到,景云川似乎从未拒绝过她。他总是这般顺着她,包容着她,哪怕她一直想杀他。
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,燕嫆发现他这个人其实很纯粹,就如一张白纸一样,虽然无所不知无所不晓,但亲身体验过的,却少的可怜。
他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将人族作为食物,仅仅是因为在他眼中,人与妖与草与木,毫无高下之分。
他并非心性残忍,只是太过无情。他就如地动、如火山、如海啸一般,毫无差别地,吞噬一定范围内的所有生灵。
天道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,大抵就如他这般吧。
“景公子在休息吗?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...”燕嫆此时才意识到景云川房中并未点灯。
她向来从未真正关心过景云川在做什么,自然不会注意到房中点没点灯。只是以自己的生活作息为参照,理所当然的认为他此刻也如自己一般并未入睡。
“没有。”景云川很快就明白了她的顾虑,于是解释道:“我夜里没有点灯的习惯。”
燕嫆:......
很好,他成功用短短一句话让她本就不多的自责烟消云散。
身为天道自己不去阻止灭世,而是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她一个小小乐仙,可见天道也太不负责任了。
怪不得凡人经常感慨天道不仁呢。
一回到宅院燕嫆就如死鱼一般往浴桶中一泡,大脑放空。
不行,不能这样颓废下去,她还是应该稍微扑棱扑棱的。说不定就成功了呢?
那可是亿万生灵的性命。
但他毕竟只是凡人,算不了凡界以外。
虽然刚刚那个男子看起来是半妖,但他心里清楚,这只是表象。最关键的是,那个男子还跟在燕嫆身边。这绝对不是巧合。
至于真相...大抵是仙人下凡,助凡界化此劫难吧。
*
饭饱酒足后,燕嫆一行人慢悠悠地走在回宅院的路上。
只余潇洒的声音在耳边徘徊:“若是有缘,我们还会再见面的。”
燕嫆的脑中有许多问号。
她总感觉这个神算子发现了什么,但既然他不愿说,想必自有他的原因。
只是不知所谓的操刀之人,是景云川吗?
燕嫆在心中叹了口气,只能暂时把这个疑问放下,毕竟吃饭要紧,她可不想让这些破事影响她享受生活时的心情。
燕嫆愈发想不明白这样一个人,为何要选择灭世。
他真的是神算子口中的操刀之人吗?还是说,他仅仅是一把刀呢?
“在想什么?”景云川见她看着自己发呆,不由地问道:“是在想今日之事吗?”
这疯子的生活习惯果然与众不同。
燕嫆飞快调整心中的情绪,试探着道:“若景公子也无事可做的话,可否陪我共奏一曲,消磨漫漫长夜?”
她期待地望着景云川,灵动的桃花眸在月光下清亮如水,隐约带着一丝小小的紧张。
“好。”景云川看着少女的眼睛,竟无法拒绝。
他没有过多的犹豫,只是沉默了一瞬就答应了。看着他恬静顺从的样子,燕嫆不由得有些恍惚。
燕嫆再次满血复活,从浴桶中爬出来,将自己打扮了一番。
不管灭世的真相是什么,反正都和景云川脱不了干系,既然她如今做不了别的,那就先把重心放在景云川身上。绝对不能荒废光阴。
燕嫆将前日买来的古琴搬到了院中,拿支架架好,然后再铺好用来跽坐的席子。
待一切收拾妥当后,燕嫆才敲响了景云川的屋门。
“燕小姐找我有事?”景云川刚沐浴完,身上还带着丝丝水汽,染血的衣袍也已换掉,白衣依旧如往昔般纤尘不染。
路上苏嫣然问起了神算子说的天下劫难,燕嫆半真半假地解释说,自己在七七四十九天前做了一个梦,梦中有一个自称天道的人告诉她凡界将迎来一场灭世之灾,而她或许可以化解。
把苏嫣然听的一愣一愣的。
在苏嫣然愣神沉思之时,燕嫆也陷入了思索。
神算子说的天道缺位,又是什么意思?这老头还真是故作高深,说话都不说明白一点。
天道怎么会缺位呢?难道也与灭世之灾有关?
神算子在一处偏僻的巷子中停下,累的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,慢慢平复着自己的情绪。
刚刚他就算动用灵力,用尽毕生所学,也算不到有关那个年轻男子的丝毫信息!
对于那个男子,他算不出过去,也窥不见未来。
他神算子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,自从四十多年前开始出来闯荡,就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。
他通天地晓阴阳,凡界的一切人、妖、半妖,没有他不能算的,也没有他算不准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