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砰!砰!砰!”
动静极大的拍门声在寂静的夜中响起。
“医婆!医婆!”顾昇急切地拍着木门。
“深更半夜!”
女子骂骂咧咧的声音在屋内响起:“什么事儿这么急?就非得现在?”
不得已,顾昇只得道了句:“姑娘,冒犯了。”
他伸手,将人拦腰抱起。
随着力道,姑娘的脑袋轻轻地靠在了顾昇的肩膀上,兜帽滑落,露出一张秀丽冷艳的脸。
顾昇怔了一瞬,心下漏了一拍。
但他还来不及细看,便发觉自己的一只手上感到分外粘稠。
也许是错觉,顾昇只觉得那本就苍白的下巴显得越发苍白了。
“谢谢,打扰了。”来人歉了歉身,随后转身离去。
雨还在细细绵绵地下着,落在大地上一切没有遮掩的物体上。
顾昇持着灯,站在门口,望着那人向远处走去。那一身黑衣即便在黑夜中也显得十分沉重。
那人步行缓慢,似乎在雨中摇摇欲坠。
顾昇提高灯笼——他依旧看不到脸,他只能看到兜帽下露出的苍白下巴,和下巴上粘着几缕湿透的发丝。
“请问客人是……?”顾昇问道。
来人张开嘴,呼出一口雾气,道:“请问住在你对面的那位老婆子去了哪里?”
来人竟是一位姑娘,她声音清冷,如同敲击在金属上玉石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。
对面的老婆子?
床榻之前,医婆正在用铁针鱼线
——
顾昇屋中。
“水!”云姐在屋中高声呼喊道。
顾昇来不及答话,急急忙忙把一盆热水端进房内。
云姐伸手接过,然后立马递给顾昇一盆红通通的血水:“这水倒掉,再端一盆热水来!”
“伤在哪个位置?怎么伤的?伤口现在是什么样子?”医婆打断了云姐的话,穿着外套快步向外走来。
“快!去把医箱拿来!”同时对云姐吩咐道。
云姐闻言瞪了顾清一眼,却也迅速提着裙子,立即往里屋跑去。
“伤在腹部。”顾昇克制着慌张,努力回答。
“我没看到伤口,只看到流了好多血。那血都顺着斗篷流出来,流了一地了。”
“砰砰砰!”一阵敲门声响起。
顾昇睁开眼,眼前一片漆黑。
此时已过了夜半,屋内伸手不见五指。
“砰砰砰!”敲门声还在继续。
顾昇摸索着穿衣起床,点燃烛火,提着灯笼向堂屋走去。
门“哐”一声打开。
门前是一位妇人装扮的年轻女子,一身穿着乱七八糟,能看出是急急忙忙套上衣服来开门的。
“不好意思,云姐。”
顾昇快速道了声歉,随后越过女子朝屋内看去,高声喊道:“医婆,医婆你在吗?有一个姑娘流了好多血,需要你救救她!”
“叫什么叫,你——”云姐愤怒。
今夜的月光不算明亮。
借着这微弱的光亮,顾昇转头,看到那腹部的黑袍上正在滴落红色的水滴……
——
雨滴打在竹伞上。
飞快的脚步把水坑踩得噼啪作响。
等等,似乎不是似乎。
不过一眨眼,那人身形一颓,立时倒落在地。
顾昇一惊,下意识丢下灯笼,急急往那人跑去。
“姑娘!姑娘!”
顾昇扑倒在那人身前,连连呼喊了几声,却未见丝毫回应。
顾昇越过姑娘的身影,望向她身后的那间泥瓦屋子。细雨绵绵之中,那毫无人气的居所显得格外破败萧索。
“你是说陈阿婆吗?”顾昇言简意赅地答道,“陈阿婆半年前已经去世了。”
陈阿婆无亲无故,在这乡中孤身一人,身后事还是顾昇帮忙收拾的。
来人闻言踉跄了一下。
顾昇连忙伸手,来人却避开了。
“好!马上!”顾昇应道,马不停蹄重新地跑回厨房。
那房中榻——顾昇的床榻——上正躺着一位满脸苍白的黑衣姑娘。
她正昏睡着。
姑娘腹部上正插着十余根银针,正是止血之用。
银针包围之中是一个足有一掌长,两指宽的血色大伤口。
云姐不情不愿地把医箱拿出来了,顾昇立马伸手接住。
“娘,你真的要去?”云姐不满道。
医婆瞪了她一眼,没有说话,撑起伞,径直向外走去。
顾昇连忙在前引路。
云姐狠狠地跺了下脚,不得已,只得跟着出来,把门锁住。
屋外下着细雨,泥土青草的味道透过窗缝溢散到屋内。
“吱呀——”顾昇将门打开。
一个泛着水光的身影立在门前。
来人比顾昇矮一点,身形看着不算健壮,罩着一件黑色的斗篷,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。
在灯笼的照射下,细小的水流沿着斗篷的皱褶淅淅沥沥地流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