苍鹰眉头微微皱了皱,起身站了起来,朝着门外走去,与左丘擦肩而过之时停顿了一下,“你还真是让人无法捉摸”。
左丘使劲儿的挠了挠头,头皮屑像雪一样飘落。
左丘微微低下头,夹着烟的手指抖了一下,烟灰洒落在桌子上。
“三十多年前,唐市发生了一场地震,一场惊天动地的地震,死了很多人,很多很多的人”。
陆山民没有打扰他,只是静静的坐着
“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,他在唐市的项目做完了,他要离开了,离开的那天,孤儿院的孩子哭成一片,只有小男儿没有哭,因为那个男人之前告诉过他们,这个世界最没出息的事就是哭”。
左丘抹了把嘴,叹了口气,“山民,我对你是真心的”。
左丘笑容凝固了一下,随即又嘿嘿笑道:“好久不见,你变幽默了”。
“那对夫妇很好,他们虽然没什么钱,但老实本分,对他也很好,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对待,靠着一亩三分地,一锄头一犁耙的供他上了大学。”
左丘深吸一口烟,“没错,那句话是我故意写给你看的,是一个小伎俩,目的就是想让你信任我,正如你刚才所说,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对我肃然起敬。当然,还有一个目的”。
“因为他要活下去,要好好的活下去,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容易了”。
“
“那段时间,差不多有半年时间,他经常会来,每次来都会给孤儿院的送来很多东西,有衣服被褥、有蛋糕果”。
陆山民双手环胸,目光若有若无的停留在左丘脸上,这个还不到四十岁的男人,已经有了苍老的迹象。
“好吧,有些事情你也可以知道了”。
“吃饱了”?一直等到左丘吃完,陆山民才再次开口说话。
陆山民含笑看着左丘,“接下来是你的表演时间,请继续,但不要怪我没提醒你,最好把谎给编圆了,否则,别怪我不讲情面”。
“嗝”左丘将最后一盆菜汤咕咚咕咚倒进嘴里,打了个长长的饱嗝。
“什么都没了,爸爸没了、妈妈没了、爷爷奶奶没了、两个哥哥没了、才三岁的妹妹也没了”。
陆山民轻笑一声,“还把我当成当年那个任人揉捏的山野村民”?
太阳从天空正中央划了一个弧线,缓缓朝西落去。
期间,陆山民和苍鹰没有说一句话。
左丘,也一直没有来。
“他不会来了”。几个小时过去,苍鹰开口打破了饭馆里的寂静。
“他会来的”。陆山民声音很平淡,但却充满了笃定和自信。
“小男孩儿平时很少笑,但那段时间他笑得最欢”。
左丘顿了顿说道:“你现在的一举一动不仅仅关系到你自己,也不仅仅关系到你身边的人,还关系到大义,甚至关系到国家的利益。我知道你早晚会走到这一天,所以我想在你的内心深处种下一颗种子,一颗为天地立心、为生民立命的种子,我不期望你成为圣人,但希望你在面对大义和自身利益矛盾的关键时刻,能够格局更大”。
“山民,你可想死我了”。
苍鹰看了眼正朝里面走的左丘,又看了眼陆山民,“有时候不得不承认,你和陆晨龙这种人,确实有一种别人无法比拟的能力”。
“他实在不像是一个老板,在男孩儿的想象中,大老板都是板着脸凶巴巴的样子,但是那男人和蔼可亲,他总是笑,笑起来像天上的太阳,他的笑声很爽朗,像热闹的锣鼓声。他也总是逗孩子们笑,自从他的到来,死寂沉沉的孤儿院总是充满了笑声”。
陆山民淡淡道:“别老在我面前提他,在我看来,你们都是过去的人”。
陆山民神色没有丝毫变化,这样的故事,放在几年前能够让他心生同情,但是现在,已经麻木了。也不会傻里吧唧一听人说就相信这个故事是真实的。
“不幸是成长最好的阶梯,不到一年时间,他就远比同龄的孩子更懂事,更聪明”。
“男孩儿料理好养父母的后事,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,十几年前的那种感觉再次涌上心头,他再一次成为了孤儿”。
讲到这里,左丘深深的陷入了回忆之中,停顿了很久才继续说道:“不知道是小男孩儿命不好,还是养父母的命不好,男孩儿刚考上大学,养父就病倒了,他是累倒的。农村缺医少药,在加上舍不得钱,没过多久就去世了。养母本就体弱多病,在养父走之后三个月也撒手人寰”。
左丘昂起头,举起手,“我对天发誓,我对你的感情比珍珠都真”。
国字脸、厚嘴唇,还是那副厚厚的黑框眼镜,夹在大鼻梁上。
“他必须得学会察言观色,必须得学会隐忍,必须得表现得比别人更好,才能得到孤儿院老师的关注,才能吃饱穿暖”。
陆山民转头看向门口,在夕阳的余晖中,终于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。
“有一个小男孩儿,那年他六岁,前一晚还赖在妈妈的被窝里撒娇,一觉醒来,没了”。
苍鹰不以为意的说道:“你以为你很了解他”?“你连他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”。
陆山民淡淡道:“再好的演员都无法完全演成另外一个人,或多或少,总会留下些真实的东西”。
苍鹰略带嘲讽的说道:“感情?你和陆晨龙一样,都相信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。在立场面前,任何感情都是靠不住”。
陆山民淡淡道:“有些东西虽然看不见,但并不代表就没有,就像这空气,看不见摸不着,但没有人能离得开他”。
苍鹰呵呵一笑,“我以为经历过这么多苦难,你成熟了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