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妮子切了一声，脸上终于有了表情，不过是一脸的鄙夷。“一大把年纪也不知道害臊，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”。
“哎呀，糟了，要下大雨了，收衣服啦”。说着就赶紧从围墙上下去，准备离开。
道一额了一声，像个小孩儿一样屁颠屁颠跑过去，坐在了小妮子旁边，嘿嘿一笑，露出满口黄牙。
道一叹了口气，“要不陆老头儿怎么说事是不分黑白，黑白只在人心。人心这个东西啊，最是复杂，哪怕剖开胸膛也看不真切。不过这也未必是件坏事，俗话说患难见真情，危难辨忠奸。这一下子，魑魅魍魉都主动冒出头来，倒也省了不少力气去辨别”。
道一找到了突破口，喋喋不休、唾沫横飞，生怕一停下来就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“小妮子，我、、”道一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，带着恳请的语气说道：“爷爷错了，你打我骂我都成，但你千万别不认我这个爷爷，我自由散漫一辈子，什么都不在乎，就只在乎你。你要是不要我了，我会生不如死的”。
小妮子翻了个白眼，“你又不是我亲爷爷”。
“我是你偷来的，对吗”？
道一背对着小妮子，双手不自觉的捏着道袍，手心里全是汗。
道一瘪了瘪嘴，“即便是靠魅力，那这魅力也不是他与生俱来的。陆家几代的教训说明了一个问题，那就是要想崛起，豪门世家是靠不住的，陆山民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底层人。陆老头儿是人精中的人精，没有谁比他更了解人心人性。他非常清楚什么样的人格能够吸引底层人，所以刻意把陆山民培养成那样的人，看似与寻常人一样，实际又不一样”。
一向话多得要死的老道士连续张了几次嘴也没能吐出一个字。
小妮子狠狠道：“还有那帮吃里扒外的家伙，平时人模狗样，良心都被狗吃了”。
小妮子切了一声，喃喃道：“我还是比较怀念在全国各地游历那几年的日子，逮着恶人就往死里欺负，遇见杀人放火贩毒的混球就手起刀落干掉。现在，那帮家伙明明都骑在脑袋上拉屎拉尿了，还不能削他，想想都郁闷”。
“丫头，别想太多，开心也是一天，烦恼也是一天，那不如开开心心的面对每一天”。
道一心里一暖，眼睛一酸，抬手擦了擦眼眶。“他娘的，这么高的楼顶也有沙子”。
道一瘪了瘪嘴，从怀里掏出酒壶，仰着头咕咚咕咚灌进嘴里。
“爷爷”。
“是不是”？
“额、、、好像是”。
“你觉得我是不是该回天京去”。
在钢筋混凝土浇筑的森林里，一栋栋高楼大厦直插云霄。
其中一栋高楼上，一个女孩儿坐在围墙的边缘，双手抱膝，下巴嗑在膝盖上，一双大眼睛看着楼底下蚂蚁般往来行驶的汽车，有些发呆。
老道士拿着一件大衣走了过去，轻轻的披在女孩儿身上。
“天寒地冻，小心着凉”。
小妮子撅了噘嘴，眼睛望向远处的霓虹灯，灯光五彩缤纷，穿透黑夜，直达云端。
“小妮子，你听爷爷解释”。
小妮子转过头，脸上带着愠怒，随之又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，“喝醉了摔下去摔个稀巴烂，缝都缝不起来”。
见小妮子有生气的迹象，道一赶紧闭上了嘴巴。
“小妮子”？道一上前靠近几步，“你不生爷爷的气”？
小妮子翻了个白眼，“从小到大，哪一次不是我气你，你气着过我吗，不自量力”。
道一瘪了瘪嘴，有件事他没有说出口。当年陆荀让他去送一封信，刚好路过京海大酒店，刚好里面的酒香味吸引了他，刚好他又是个不要脸的人，刚好他就进去混吃混喝，刚好就碰见了小妮子的周岁宴，刚好就发现这丫头是万中无一的武道奇才，刚好他又是个不拘小节的臭道士，也就刚好把这丫头给顺走了。后知后觉才知道，哪有那么多刚好。
小妮子扬起脑袋，严肃的说道：“你老实告诉我”。
道一颇为意外，也颇感欣慰。“丫头，你长大了”。
道一淡淡道：“不过我不得不佩服他，骗了我不说，在我知道被骗之后还对他生不起恨，你说气人不气人”。
“哼，我就说嘛”。小妮子颇为得意的说道：“我还不了解你，你还好意思怪陆爷爷，不要脸”。
面对小妮子水汪汪的大眼睛，道一眼神飘忽，转过了头，假装看着远处的天空。
“哎呀，你就当看猴戏嘛，那群小猴子现在蹦跶得越欢，以后就会越惨”。
“我才不是瞎说。他要真是放下一切，又怎么会苦心孤诣的培养陆山民。你真以为陆山民能够吸引那么各式各样的人在他身边，是靠他的魅力吗”。
“爽，真他娘的爽，一口下去，快活赛神仙”。
“正好我也有事跟你说”。
“哎哟！哎哟！”“疼，心口疼，像杀猪刀捅进心窝子里一样疼”。“哎哟哟、、太上老君，真武大帝，你们来评评理，我一把屎一把尿啊，省吃俭用啊，那一年下着大雪，要不是我在路边捡回来，早就被狼叼走了啊、、、”。
小妮子朝道一招了招手，“过来，我有事情跟你说”。
老道士牵起破旧的道袍，爬上围墙，一屁股坐在边缘上，往下看了一眼。
“真他娘的高，比马嘴村那颗千年老槐树还高”。
小妮子偏着头，脸颊靠在膝盖上，呆呆的看着远方。她喜欢呆在高处，那样能看得远一些，说不定就能看见她想看见的人。
道一舔着脸嘿嘿笑道：“丫头，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爷爷开心开心”。
“无聊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