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么冷的天,连个炭火都买不起。
年岁问道:“钱可有剩余?”
张垚把放在草席下工工整整放着的钱取出来,全部放在了年岁的面前。
“葬妻用了二两银子,这里是余下的九十八两。”
年岁嘴角抽动,“怎么不买些炭火、吃食和衣裳?”
年岁让海燕去找个大夫来,张垚想阻止,但是看到她明明人小,但是脸上的那股子威严让他不太敢说出口。
海燕有些不太放心,直到年岁拍了拍她的手,她才一步三回头的走。
海燕知道公主的意思,她只能快去快回,少在路上耽误功夫。
正值晌午,年岁一进屋感觉里面比外面还要冷。
她把手里的汤婆子紧了紧。
在看到那个马车时,他甚至都忘记了咳嗽。
在看到那个贵人小姑娘时,张垚脸上挤出来了一个笑容。
“小姐,你终于来了,咳咳——”
年岁皱着眉,看着把脸朝向一边咳嗽的男人。
不过三天,感觉他一下子苍老了许多。
当然,那都是后话了。
年岁没去问年楚贤和大皇兄二皇兄兄弟重聚的感觉,只是这两天看着他比之前高兴不少、阴霾少了不少,年岁心里有了点数。
她也希望大家都好。
天天开心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。
第二天,年岁带着海燕去找张垚。
张垚本想着随着爱妻去了,但是看到闺女懵懵懂懂的眼神时,又觉得对闺女不公平。
她才一岁,还没有看过这个世界。
张垚
日子在努力下过得也还算是红火。
后来妻子染上了怪病,总是咳嗽,甚至后来还咳血。
张垚见家里医治不好,就准备带着妻子往京都走。
妻子自觉已经在她身上花了太多钱,不想治疗了。
张垚见妻子有这种念头,就偷偷卖了小店。
听到这话,张垚松了一口气。
他怎么的都行,就是宝贝闺女没事就好。
年岁听了心里有了数。
张垚饿得面黄肌瘦的,但是闺女却白白胖胖。
看起来倒是个有责任心的人。
他活着,才能把闺女养大。
他活着,才能让妻子在泉下安心的走。
他活着,才能把欠贵人的债还清。
……
年岁见他瞳孔微动,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。
时间过得很快,年楚贤和年珂意料之外的教的很好。
大家明面上不敢说,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。
但是私下里对他们的评价很高。
当然,是教学评价。
平时他们哪里敢讨论主子,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。
张垚回答:“我只是取了卖身葬妻的钱。”
他这副死脑筋的模样让年岁觉得有点无语,“活着才能做想做的事,前提是你得活着。”
听到年岁的话,张垚猛地抬起头。
像是突然恍然大悟了一样。
是啊,一切的前提是他得活着。
在看到床上坐着的小姑娘时,她想了想,把手里的汤婆子塞进了小姑娘的手里。
许是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小姑娘有点懵,她慢动作一般低头看向手里的东西。
她觉得这个东西好神奇,竟然是暖暖的。
小姑娘笑着把手里的东西往张垚身上送,一边送一边口齿不清地说:“爹……暖……”
张垚眼眶微红,他觉得自己对不起闺女。
脸上的黑眼圈让人难以忽略,虽然整个人看起来想要碎了一样,但是身体依旧如同一棵松柏一样挺拔。
年岁看着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在这里等很久了。
这么冷的天气,穿得这样少,只为了等一个未必会来的人。
年岁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,张垚苦笑了一下,“如此也要等,我说了这辈子会为你当牛做马,言出必行才是君子品德。”
她不知道该说这个人呆呢?还是该说这个人品性好呢?
张垚把妻子体面下葬,用的几乎是最高规格,也不过才花了几两银子。
他每天都站在院子门口,对着远处翘首以盼。
就这么从早等到晚,期望那位贵人能早些来。
冬天的风愈发的凌冽,刮得人脸生疼。
张垚几乎把家里所有的衣裳都套在了身上,但还是难以抵消这份寒冷。
等到妻子发现时,木已成舟。
他们一家三口往京都赶的路上,他们也寻了许多名医,但都未果。
兜里的盘缠越来越少,妻子的病越来越重。
待在京都的日子,他们找了许多大夫,花了许多钱。
最后荷包空了,妻子也去了。
海燕随着大夫回去抓药,年岁坐在那里,听着张垚说起从前。
“我们一家是从南边来的。
原来开了一家小店,生意也很好。
……”
张垚与妻子的父母早就双亡,一家之中就他们三人。
海燕带了大夫回来,这次张垚没有推脱,只是坐在那里任由大夫把脉。
“脉弦而长,是气机郁滞、情志不畅的脉象。情绪抑郁,气郁之重。还有些风寒。随我抓些药来调理吧。”
诊完脉后,大夫说道。
年岁听着问题不大,她和大夫说道:“劳烦大夫给小姑娘也瞧上一瞧。”
“这小姑娘无碍。”
年岁规定大家在上课期间只叫他们先生。
这里没有什么公主皇子,也没有什么宫人。
只有老师和学生。
被称作先生的年楚贤和年珂很多年后都能记住那种感觉,像是在泥潭里待久了,突然发现自己原来也可以做一些有用的事。
后来他们真的成为了先生。